愿倾江海里,赠饮天下人。

【俏如来中心】长路无荒

俏如来0801生日36H

8.1 -【8:01】



    一卷长风搅入俏如来衣袂半片白纱。大河滔滔向东,白衣的男子伫立河畔,红睫轻轻垂落,百代光阴宛若泥沙般,自他凝成顽石的指间流泻而去。

    不知何来的能为,不知何来的缘由,当俏如来立于戮世摩罗的墓前,还记得他名字的故人已经尽数远去,而他依然面目姣好若女,犹然是能被江湖人士戏称一句“俏”的少年僧人。

    东瀛的来信断绝在史艳文与藏镜人逝世后的第九年,天宫伊织代笔,为临终前的赤羽信之介传达了对后辈最后的关切。而三年后,新任的西剑流流主、神田京一与衣川紫的孩子,最后寄来一封告知天宫伊织逝世消息的信。

    其时,俏如来已经初觉自己身上的异变端倪,着手安排各方的交接。重整过的正气山庄正式交托给了早便恢复的银燕,与他的一家妻儿;尚同会则顺势让位给了培养多年的副手。中原事宜交接完毕的时候,俏如来从桌案间彻底挣脱,这时,正好接到海境传来的,砚寒清的讣闻。

    还珠楼倒塌在凤蝶去世后的第十二年,她与剑无极的孩子以此为标志,带着还珠楼自江湖风云里退去,从此中苗交界少了一处标金买首的楼阁,九界便有了货通八方鬼神的“还珠商行”,与慕容府、鬼市分领各大商道。

    羽国大乱多年,鹭王之后,短时间内王位更迭过三次,最后一次、也就是鹭王之后的第三代羽国王室子弟登基时,昔年的仁君雁王,终葬入了修葺多年的皇陵。俏如来假作因此大受打击,称病退隐,将钜子之位交付给了徒儿,第二年,便宣称前钜子去世。

    举世哀悼。

    唯有戮世摩罗听说之后,特意从魔世赶来,以不知何来的灵犀准确找到兄长的所在,看着他未改分毫的眉目,嗤笑出声:“俏如来,你成佛了。”

    血缘相通的眼眸相对,戮世摩罗率先移开视线:“等我死了,公子开明会带着我的尸身出魔世。你想埋哪里,就埋哪里。”

    俏如来无声地笑,轻声应道:“好。”

 

    岁月如水。俏如来成了一枚顽石。

    世间一切与他有关的链接一根一根断绝,连公子开明都垂垂老矣,沧海桑田,天地翻覆轮换。俏如来独自走过漫漫的路途,身穿旧日的长袍,来到新的时代。

    开天辟地的武学或者惊天动地的鬼神皆湮没于长河,机械与信息填充新的九界。人影匆匆来去,熙熙攘攘。俏如来走在影子的缝隙之间,眼睛依旧是安静的,悄然看着这个人世,手中数着琉璃的珠串,八十九亿三千六百九十九万零一百零九颗。

    他素白的手指拨过一粒剔透的琉璃。那一个微渺的刹那间,有人撞了他一下。

 

    “啊,抱歉抱歉!”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,很年轻,年轻到脸上只能看见一些足够自然疗愈的叛逆伤痕、而并不深刻如生死般无法泯灭。他仓促地扫过俏如来,道歉得没什么诚意,一句话之后就奔跑着追上前面的两个人。

    “喂,史精忠,小弟,你们真打算就这么直接去跟史艳文说啊?”行道上的人不少。俏如来安静地跟上他,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谈。

    “一来,改名这么大的事情,当然要和爹亲商量;二来,我们都没有成年,改名必须要监护人出面;三来——仗义,不要直呼爹亲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是馁,二哥,这样不礼貌噢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都说了不要喊我这么土的名字!”史仗义龇牙咧嘴地一戳史存孝的额头,“应声虫。”

    “但如果大哥喊‘小空’,不就又提起二哥的光头时期了?”史存孝捂着头躲到史精忠身后,“而且二哥,我觉得‘戮世摩罗’也很土诶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拜托一下,小弟,你……”史仗义满肚子冷嘲热讽的口才都撞破在弟弟懵懂的眼神里,最后只能捂着被黑历史戳得千疮百孔的心口,接续前面的话题,“名字本来就是史艳文取的,跟他说也只会觉得完全没问题吧?娘亲又只会笑眯眯地赞同那个臭老头……

    “所以,我们不如去找叔父!反正他跟史艳文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史精忠沉吟。

    “他不是还挺喜欢你的?你出马肯定没问题的啦好大哥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史精忠沉思。

    “辩论队长,我相信你的口才。再说,你确定要继续顶着这么有时代感的名字,被校长喊上台演讲、被贴在公告栏里、被那些女孩子男孩子们呼唤着告白吗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史精忠蹙眉。

    “还有男孩子跟大哥告白啊?”

    “当然,上次他书包里那封信,‘郭筝’,不就是他们那届男生宿舍的宿舍长吗?”

    “哇……不愧是大哥!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只是他外出旅游寄回来的明信片,所以和信放在一起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行啦行啦——总之,‘史、精、忠’,你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说服叔父,确实不难。”史精忠慢悠悠地走在路上,慢悠悠地开口,“但是,婶母……”

    史仗义和史存孝同时打了个激灵。

    “无心、灵灵和小玉去参加东瀛夏令营了,还有三天才能回来。”史精忠继续列举,“金池阿姨的相亲对象邀请她一起去苗疆参加品酒会了,红梅阿姨还在南域考察,雪夜姐、秋露姐和冰姐去道域找龙叔,好像打算住半个月……

    “娘亲——”

    “娘亲最喜欢婶母了,说她真会管教小孩。”史仗义嘴角一抽,“还有什么人能抗衡得住婶母呢……温皇——他只会让事情更麻烦——赤羽信之介?他是不是无心她们的陪同人?

    “啊,对了!”他一敲手掌,“楼下新搬来的,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?”

    “常欣……?”

    “对哦!”史存孝恍然大悟,“婶母好像对常欣特别没办法!”

    史仗义点头,“我们可以让常欣找婶母出去逛逛街聊聊天,然后史精忠就趁机去说服叔父!”

    “如果能等无心回来,会更稳妥一点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行,这周必须办完,不然返校又要被慕容胜雪笑!啊,你说史艳文这臭老头,好歹也是他们那届的高考状元,取的名字还没有慕容家那个据说没上过学的老爷子好听。自己倒是一片衷心快乐够了,就没想过会造成囝仔多大的困扰……”

    “仗义,对爹亲不要直呼名字——还有,慕容老爷子那时候是上的私塾。”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“好咯好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叔父可以代替爹亲,那,我们的户口本怎么办啊?”史存孝忽然停步,疑惑发问。

    史精忠:“……”

    史仗义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像是娘亲收着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有谁能制住娘亲?”

    “没有吧。”史存孝认真回答。

    三兄弟面面相觑,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困境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少年人的烦恼纠葛成苦闷的思索,正在专心之中,像是巧合,又像是一种提醒,无名的力量牵绊了史精忠一瞬,推着他歪斜倒向马路。

    一辆车疾驰而过。

    “大哥——!”

    异口同声的担忧呼喊,史精忠在那一瞬间听得都不分明,他少年白的长发从卫衣帽子里跑出来,飘飞在半空。

    一双手拉住了他。

 

    刹那之间。

    佛像高三千丈。俏如来一人,微渺如芥子。佛垂眼,俏如来抬首,恰正好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佛落一滴泪。俏如来轻轻笑开。

 

    史精忠站稳了。他恍惚着看向自己曾经被握住一瞬的手。指间挂着一串剔透的琉璃珠。

    “大哥——史精忠!你怎么回事,多大的人了还站不稳啊?”

    “大哥! 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没事。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不是……拜托一下,我们又没说你什么,你哭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“就是忽然觉得,这个名字……也挺好的?”

    史精忠如有所感地望向熙攘的人群,摩肩接踵的来去虚影,陌生的面容,交织成城市午后、街道一角,最寻常的风景。他恍惚觉得自己是想从这样的寻常里找到什么不一样的存在,又恍惚觉得,这样,就很好。

    这时候,史仗义说:“……史精忠,你真成傻子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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